垃圾桶裏面意外的很幹凈，孟莉正跟乞丐躲在這裏，略微驚恐的看著外面。

這垃圾桶的桶壁上居然被摳了兩個小圓圈，剛好可以把眼睛對到這裏。

乞丐偷偷的從這個小孔裏往外看，孟莉也想去看，但是卻又不敢看。

此時此刻，她那僵硬了很久的腦袋才慢慢開始運作了起來。

孟莉並不是現在才想起來運轉腦袋的，只不過是在夢裏面去思考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畢竟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夢就是夢，做夢只需要跟著感覺走就可以了，誰做夢還要動腦子？

“這群人可真瘋。”乞丐看了一會後嘖嘖感慨道，他又轉過頭來，道，“你……剛才跟我說什麽來著？”

“呃……我什麽都沒說。”孟莉不知道為什麽此時此刻忽然就改了口。

“哦。”乞丐點了點頭，沒有再問什麽，他在垃圾箱裏翻了一會，翻出了幾張報紙給了孟莉道，“你先在這邊待著吧，估計他們今晚都會在這邊。”

孟莉接過那幾張報紙，默默的看著那個乞丐也將同樣的報紙墊在了身下，此時此刻，孟莉才意識到自己白天看見的那幾張報紙是幹嘛的。

原來……是用來幹這個的啊。

這垃圾桶裏意外的不算很暗，即使能透光進來的只有兩個小小的圓窟窿，但是孟莉還是能看見自己想看的。

孟莉看著這個乞丐半天，忽然間問，“外面那些人是幹什麽的？”

“嗯？教會的。”乞丐道。

“教會……”孟莉暗暗的琢磨了一下這個詞，她心說這年頭十八世紀的教會都可以直接拿著像迫擊炮一樣的東西當街打人了嗎？

不過一提到教會，孟莉忽然想起來了一點點自己之前有意無意忽略了的東西。

那張……被貼在巷子口的海報。

“唉……明天那些貴人們肯定不願意到這邊來了，乞討還得起早去別的地方。”旁邊的乞丐一邊鋪報紙一邊碎碎念。

孟莉可能是腦抽了，就問了一句，“你還真要去乞討啊？”

“不乞討幹嘛？”那個乞丐一臉茫然的轉過頭來問。

“差不多得了。”孟莉道，“都已經這樣了……不要演的這麽真了，好歹也是個店長，搞得這麽寒酸是不是太可憐了點。”

“店……長？”

這乞丐依舊是聽不懂的樣子，孟莉看見他這個表情就莫名的有些煩躁。

“店長是什麽意思？你在叫誰啊？”

“店長就是店長，淘寶店的店長，賣東西的，這你總不會不知道吧？”孟莉道。

“桃寶……”乞丐還是很茫然，“什麽？”

“哎呀，算了算了，就當我什麽都沒說，快睡吧。”孟莉一擺手，自己抓起身上的報紙，將自己裹到了角落裏。

乞丐楞了好一會，最後慢慢的也跟著縮到了角落裏，特意離孟莉很遠，孟莉閉上眼睛，但是怎麽也睡不著，外面人來人往的，不時還有很亮的光，伴隨著可怕的聲音，著實是另一種讓人心驚肉跳的感覺。

就在她輾轉反側的時候，她突然間感覺有個人往旁邊挪了挪，把外面進來的光遮住了一些，剛好可以讓她看不見外面那些時不時照進來的刺眼的光。

“睡吧。”孟莉聽見有人又這麽說了一句。

她楞了一下。

旁邊的呼吸聲逐漸均勻了起來，聽上去像是那個乞丐已經睡著了，孟莉本來不想睡的，可是不知不覺，居然也生出了一絲困意。

於是在黑暗的垃圾桶裏，她慢慢的，也跟著那均勻的呼吸聲睡著了。

……

醒來，已經是早上七點。

孟莉坐起來的時候，整個人都已經懵了。

她的耳機還戴在耳朵上，孟莉仔細回憶了一下昨天自己做過的夢，發現自己好像……是在夢裏面又睡著了？

“為什麽在夢裏面還能睡著啊……而且為什麽我還睡的這麽香啊？”

孟莉忽然有種世界觀崩塌的感覺。

夢裏睡覺……她清清楚楚的感覺到自己在夢境裏應該是“睡著”了，而且絕對不是什麽錯覺，她現在甚至能回憶起那種困倦的感覺。

那麽她現在是醒過來了……還是只是在夢境裏，做著另外一個夢呢？

一想到這裏，孟莉就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啊——”

……

一大早上把自己大腿掐青的孟莉十分不爽的坐在桌子前吃早餐。

她點開手機，看了看通話記錄，卻發現電話早就在早上六點鐘的時候掛斷了。

白杉正在單位瘋狂擰螺絲，她早上需要上班，所以也沒什麽時間再去理沒醒的孟莉，急匆匆的就掛斷電話上班了，不過她倒是一直關註著那邊的消息。

等到她聽見手機的回話後，她就連忙躲到了廁所裏，看昨天的顧客到底發了什麽。

【真抱歉，我今天早上有些事，今早看見你還在睡覺就先掛斷電話了，請問您昨晚睡得還好嗎？】

孟莉看見這個回話，一時間竟然有些說不出話來，她想說說自己昨天晚上做夢夢見的東西，但是卻發現想說也根本就沒個頭。

昨晚那個夢境現在回想起來，裏面有一大堆奇怪的地方，但是孟莉越想越覺得荒誕。

那裏面荒誕的事情絕對不可能是在現實裏面發生的。

無論是去巷子裏碰見了一個跟自己長的幾乎一模一樣，身上淌血的人，還是大半夜看見有奇怪的家夥拿著迫擊炮轟人，都是說不出來的荒誕。

但是這些東西現在回憶起來……仿佛在無邊的荒誕之中又多了一種莫名其妙的邏輯感。

這種邏輯感明明是最不應該註意的東西，但是孟莉此時此刻忽然就沒辦法把它從自己的腦子裏趕出去。

【你……你昨天是不是在耳機裏面對我說話來著？不光是你，還有其他好幾個人！】

白杉看著這行字楞了一下，她其實昨天就在耳機裏放了一宿的音樂，但是她一想到對面這人有著充分的清醒夢經驗，就知道肯定不能這麽說了，於是道，【對，請問您沒感覺到哪裏不適吧？】

孟莉又糾結了好幾秒，她直接拿起電話又打了回去，對面的人接了起來。

“餵？”

對面的人一開口，孟莉就突然間哆嗦了一下。

這回她沒聽錯了。

對面這個人的聲音……跟夢裏面的那個小乞丐的聲音絕對是同一個人。

“你昨晚那個夢怎麽做到的？”孟莉忽然就這麽問道，她的語氣格外的嚴肅，甚至還有點咄咄逼人的感覺。

但她平時說話並不是這個語氣。

“昨晚的夢啊。”對面的聲音依舊很溫和，“就是通過對您的催眠來誘導您做夢的。”

孟莉原本有一肚子的話還想說，結果聽見對面店長的這句話時，忽然就一下子卡住了。

“您昨晚那個夢的感受應該還可以吧？”白杉不知道為什麽，這會就突然間有了種想得瑟的自豪感，可能是因為她為了讓這個夢成型，事先查過不少資料的緣故吧。

“您不是想體驗一下當乞丐的感覺嗎，昨晚的那個夢就是以工業革，命時期的英國為背景的，我事先查閱了很多資料，這對於我們店來說確實算是一個巨大的挑戰，不過只要能讓您覺得滿意，那我就很心滿意足……”

這位店長像是在講心理學課一樣，在電話那頭侃侃道來，中間都沒有斷過一下。

孟莉當場想直接噴回去，“你家工業革，命時期有迫擊炮？還是會放銀光，一炮點亮半個夜空的那種？”

她現在的心情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本來對面這人一直在跟她說心理學的東西是比較符合她最開始的預期的，但現在她聽著聽著越聽越不是滋味。

白杉其實挺害怕這個看起來有點中二的顧客走牛角尖的，而且昨晚在夢裏她覺得這小姑娘性格好像也不太好，所以語氣真是要多溫柔有多溫柔。

“沒事，夢境中的一些荒誕的東西都是從人的心裏產生出來的，而一些驚悚的東西是人類心裏恐懼的反應，如果您還是覺得有些不適的話，可以再休息一段時間，這裏沒什麽事就先掛了……”

“那你……承認昨天夢裏的都是假的了？”不知道為什麽，電話這頭的孟莉忽然就問了這麽一句。

白杉楞了一下。

她不知道這句話從何說起。

她的夢從來都是假的。

不過既然對面這麽問她了，她就清了清嗓子，又認真的說了一遍，“我的夢從頭到尾都是假的，是這個世界上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的東西，請您千萬不要誤會，這種夢絕對不可能會是真的。”

店長的話被孟莉用早早準備好的錄音軟件錄了下來。

這本來這句話是她想錄下來給洛洛聽得，孟莉想著她可能要千方百計的套話，最後還要連騙帶嚇唬的逼店長才能問出來，但是此時此刻，對面說的就這麽的輕而易舉。

孟莉忽然間就有了種說不出來的憋屈感。

你問她在憋屈什麽，其實她也不知道。

就像是一口氣吃了個饅頭還沒有喝水一樣，一股說不出來的郁氣就卡在了喉嚨裏。

“好了，沒什麽事，我就先掛了。”店長道，“祝您生活愉快。”

電話掛後，孟莉呆呆地看著手機，久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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